圣诞节前

圣诞节前，各条马路边上都有卖牡蛎的小商贩在吆喝着他们的海产品是产于布列塔尼的等等。.他们洪亮的的嗓音里流露出自豪与自信。马古夫人的圣诞节家庭晚宴上是少不了这传统的一道菜的。她买布列塔尼产的牡蛎，她是那里出生的，她只喜欢买己家乡的产品。她又去超市买了鱼子酱和肥鹅肝、一只整鸡、一些牛肉和各种蔬菜瓜果。她把这些东西装进带滑轮的大布袋推车里，把这些沉甸甸的圣诞节食品乐滋滋拉回家。她将把整桌的菜肴准备好。因为圣诞节的前夜，她的两个儿子、他们的媳妇和孩子们都会到她家来过圣诞夜，吃传统的团聚晚餐.

马古夫人刚把乡下草鸡用塑料袋包好好扎紧了口准备放进烤箱去时，(据说这样被扎紧在塑料袋里的鸡可以烤出原汁原味,它地道的汁味不会由于同空气杂质混合而变得不纯。扎好的鸡的肉质也不易失去水分被烤得过于干涩)，只听见一个小男孩在门外直扯着尖尖的嗓子叫， 奶奶（英语），快开门。 一定是小辛恩小家伙到了。马古夫人开了门，五岁的棕色头发的小男孩一下抱住奶奶,叽叽喳喳仍叫个不停。她的儿子拍了辛恩的背： 行了，行了，全人都知道你会说英语了。你现在可以正常说法语了。 辛恩的爸爸当初决定给男孩请英语家庭教师的,马古妇人不知道数落了他多少回。马古同他的儿子行了贴面礼之后，小男孩刚向往里屋跑，被他的爸爸一把拽住了衣领， 你还和奶奶亲亲脸呢。 小孩马马虎虎在奶奶的脸颊上啄了一下，冲到里屋打开抽屉,玩旧玩具去了。奶奶微笑着轻摇了摇头： 嗨，现在的小孩子们哪。 她和儿媳妇一起去厨房忙活了。儿媳见到烤箱里的鸡问同时鼓励城市退休居民和自由职业者，怎么还套个袋子呢，还扎得挺死的。马古说，你回去也这么烤鸡，味道会很纯正的。 你最后还是决定把辛恩送到双语学校啦？ 马古问道，显然有些不快。 现在谁家不把小孩送双语小学呀。 儿媳也不依不饶地回答道。马古一直不赞成小孩子家的这么早就学习英语，要知道他的法语母语的基础还没有打轧实哩。他说的法语里还常犯些语法错误，马古经常要一句一句地纠正他。但小孩的母亲认为小孩在校的时候学外语的速度快多了，她期望他将来能在美国或英国的国际性大公司里找到高级的职位。马古夫人仍然唠叨着，法国那么多的大公司，扬名世界的公司也多得是，何必去迷信美国的大的跨国公司呢。

晚餐仍在准备之中，另一个儿子的一家子也到了。他们的两个小孩都比辛恩小几岁，欢快地又蹦又叫，马古夫人的一大家子的人都到客厅里去聊天，喝着餐前酒，用地道的有巴黎口音的法语交谈着。马古的两个儿子都出生在巴黎郊区的诺奖市。他们的妻子也都是地道的巴黎人。只有马古夫人说话时，不时流露出些许的布列塔尼口音。这个，她并不想掩饰，她以前常常带两个儿子回家乡度假，俩个小小子回巴黎后操起浓重的布列塔尼口音说着玩儿来逗乐，被马古夫人狠狠训了一通之后，再也不敢这样瞎闹了。直到他们如今都近四十岁了，他们以是真真的巴黎人自豪而不愿做操着土土的外地口音的外省人。

客厅的墙上贴满了布列塔尼的风光照片，大多是蔚蓝的地中海的景色。其中一张是海的上空的一只孤独的海燕。它极力张开翅膀向广阔的飞去，它会飞向何方，它将栖落何处？布列塔尼的旷阔的海面留不住它了吗？它是那样孤独却坚强。除了照片外，墙上还贴着各式各样的塞尔提克音乐文化节的旧海报，海报的角都发黄发脆，随时会剥落的样子。

四个中年人仍然在客厅里欢快地谈着，笑声一直传到厨房，马古夫人忙碌着，她很快乐。每年的圣诞夜是她最累也是最高兴的时刻，她当初只身来到到巴黎时才十几岁，她为自己家乡的大家庭又增添了这一大家子的人而感到自豪，虽然他们都是正宗的的巴黎人，但她时刻努力让他们都记住他们的根在布列塔尼...

就是,你太小了什么都不懂,小女孩的哥哥说.然后三个小孩子手里拿着美国电影里的玩具模型，假装开展搏斗，叫嚷着，吵吵闹闹地从房间打到厨房，再互相追逐到客厅。 辛恩，你给我老实点， 小男孩的爸爸在他肩上轻轻拍打了一下,他找来一本法国历史的儿童版图书塞到男孩手里,你去哄你的堂妹堂弟,讲讲,别老学什么美国电影里的样子瞎胡闹。小男孩把小儿书匆匆翻了几页，随手扔到沙发上，又跑去厨房，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小不点。 奶奶,烤炉里的鸡好吃吗？这样烧有肯德鸡香吗？ 他把一只手指放到嘴里边，吮吸着，象是在嚼山德士大叔的炸鸡翅似的。 肯德鸡算个什么东西，辛恩，你记牢了，只有法国的食品才称得上是美食的。那些美国炸鸡只会使你长得胖的象只皮球。 马古夫人用嘴里的空气把腮帮子充得圆鼓起来，吓唬小家伙。 炸鸡就是好吃嘛，沙拉她奶奶每个星期三都带她到肯德鸡饭店吃饭的。 辛恩说着，然后三个小家伙叽叽喳喳，央求着奶奶带他们去吃肯德鸡。 今晚是圣诞节夜，有那么多的好吃的东西，你们还吵着吃哪门子的美国鸡呀。以后再说。 马古夫人的好心情受到严重的打击一般，严厉地对着孙儿们说。辛恩苦着脸从厨房走了出来,回头小声对跟屁虫一样的两个小不点儿说，沙拉每回都得到肯德鸡饭店送的小玩具咧。 有吗？ 小女孩问道，她才两岁，她世界的全部就是围绕着玩具的。

客厅里，两个媳妇在一起聊着。辛恩的母亲说，他知道的英文单词近来越来越多，什么杂七杂八的单词他都会，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怎么学来的。她直说得她的妯娌恨不得自己的小奶娃也一口一个英文单词。

晚餐正式开始后，小孩子们由于嫌刀叉太麻烦，吵着要用小勺子吃而又惹奶奶不高兴了。刚吃到正餐鲜鸡的一半时，小家伙们迫不及待不时从桌边跑开去玩他们自己的了。马古的儿子媳妇则连连称赞她的手艺，但孙儿门的不屑让她整晚都沉浸在莫名的沮丧之中。到了临道晚安前，她突然改注意了，她终于答应孩子们圣诞节的第二天中午带他们去吃那神圣的美国鸡。过节嘛，让孩子们高兴高兴，她劝自己。她的心情仿佛又转晴了。

圣诞日,全市的大小商店一律打烊,小孩子们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天,他们总算可以去巴黎市中心的美国快餐店了。马古夫人推着婴儿车，身边跟着两个小男孩，在XXX的热闹的商业区的人流中穿行着。巴黎的店家在节日过后都刚刚重新开张，美国人开的咖啡店里已坐满了人，喝着纸杯里被法国人称为 袜子汁 的美国大众咖啡。麦当劳和肯德鸡等店里有许多的小不点儿，跟着父母或爷爷奶奶来过一把瘾。马古对这个区特别有感情，这里曾是地地道道布列塔尼人的聚居的地方，她能准确地说出哪家的Crepe店做的饼最地道，哪家俱乐部的不列塔尼文化日活动搞得最欢。她指着一家传统饼店问孩子们，这儿crepe可是好吃极了，有咸的，有甜的，咸的里面有大片的肉片、奶酪、香肠，甜的则有巧克力、苹果酱、山楂酱、草莓酱的馅儿，就一口苹果酒，味道美极了。怎么样，咱们去。。。。？？她说得自己都馋得满口的口水了。但她还没把话讲完，辛恩这帮小子们早已不耐烦了，他们拉着奶奶的衣袖继续往前面的肯德基走去，马古回头望了下她那家心爱的糕饼店，稍稍摇了摇头，然后下定决心似地迈开大步往前走。

肯德基店里今天中午象是个儿童乐园，辛恩和他的堂弟已在对面柜台后面墙上的各种炸鸡的广告照片上指指点点的。我能吃十个炸鸡腿，我能吃二十个 吃他们互相夸口道。小女孩在童车里,用胖胖的小腿把车踢得摇晃起来。她想下地参与这小哥俩儿的攀比。马古夫人把东西买齐后，把它们放在一个空的桌子上，她自己只点了一小杯土豆泥。其他的都是小孩子家的美食。她小心用小勺把土豆泥送到嘴里,笑眯眯地看着小家伙们毫无顾忌地用手捞起一只只的鸡腿猛啃，小手都油油的，沾满了鸡汁和鸡油。马古把小纸杯底剩下的土豆泥用食指蘸了一圈放到嘴里。她这样用指头把纸杯底蘸了两三次才把空杯放到了一边。她刚想伸手去拿一只小小的鸡翅,被辛恩阻止了。 奶奶，这是，你不是不喜欢吃这种鸡的嘛。 男孩把油油的手指吮吸了下，又去拿起鸡翅。这些小孩子真是被宠坏了，马古夫人开始对儿媳不满起来。她看着面前的三个大嚼美国炸鸡的孩子们，怀疑它们是否是自己的亲孙儿。她开始无限怀念那些过去的美好的没有肯德鸡的年代。孩子们吃饱后还不忘让奶奶把剩下没吃完的都放到一只小纸盒里,带回去再慢慢享受。马古苦笑着照着小祖宗们的吩咐做了.

整个下午孩子们在她家里玩着玩具毫无睡意，等他们的父母下了班来接他们回家时，奶奶已累极了。三个小家伙在她的脸颊上啄了几下后出了门。辛恩突然转回身来，象是忘了件天大的事情，要拿那盒剩的鸡腿。他的堂弟受到这一提醒，也哭闹起来要鸡腿。夫人只得在厨房到处乱翻，找出这个要命的小纸盒之后，把里面的鸡分别放在了两个小盒子里，放到这两家小孩的手里，他们才肯安静地离去。

马古夫人终于又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到客厅的软沙发里去了。她的双腿高搁在黑色的低低的沙发前的矮桌上。她拿起电视节目,随心所欲地翻看起来。几乎每个电视台都放着美国进口的电影，连一些如何找夫婿或是使人上当搞笑的真人秀都是照搬美国人的模式的节目。夫人把节目表扔在桌子上，随手拿了电视遥控器，随心所欲挑起频道。在卫星频道上她看到一个名为 沙发上的钻石 的片子，全法文的，也许还不错吧。马古把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像个国际电影节的的评委似地。啊，是奥黛利赫本，她自顾自地惊叫起来，激动地从沙发中一跃而起，抓其往好友那儿拨。她冲着听筒直嚷，那兴奋的样子同小辛恩刚刚踏进肯德鸡的大门时一模一样。 喂，索拉尼，快，快，去把你家的电视机打开，卫星台正在放赫本的片子呢，对，对奥黛利赫本，美国电影红星，什么,她早死啦，是的 ..不过，我告诉你呀，我曾见过她本人的 .如果有一天蜘蛛顺着链接来到了你的站.，我当然还同她说过话。我丈夫同她当时的意大利丈夫是熟人里，曾一块儿吃过饭，我的大儿子当时才五六岁，同他儿子一起玩的。 她在中不断催女友去看电视，又喋喋不休告诉她赫本当时是如何如何有魅力，穿着打扮是多么多么的优雅，脸上的笑容永远那么迷人等等等等。。。。她挂上的时候，电影都快放到一半了。马古夫人哼着 月亮河 一边去厨房热一下那吃剩下的，用特殊的烤制方法做出来的半只鸡，她懒得用刀叉，把鸡放在托盘里，坐在沙发上，便用手撕着吃，边欣赏电影。

她想着明天该去影碟出租店里看看有没有赫本的其他什么片子，啊,那些过去的美好。。。。。。。